酒不能解忧,只是令人在由兴奋到麻醉的过程中暂时忘怀一切。即刘伶所谓“无息无虑,其乐陶陶”。可是酒醒之后,所谓“忧心如醒”,那份病酒的滋味很不好受,所付代价也不算小。我在青岛居住的时候,那地方背山面海,风景如绘,在很多人心目中是最理想的ト居之所,唯一缺憾是很少文化背景,没有古迹耐人寻味,也没有适当的娱乐。看山观海,久了也会腻烦,于是呼朋聚饮,三日一小饮,五日一大宴,豁拳行令,三十斤花雕一坛,一夕而罄。七名酒徒加上一位女史,正好八仙之数,乃自命为酒中八仙。有时且结伙远征,近则济南,远则南京、北京,不自谦抑,狂言“酒压胶济一带,拳打南北二京”,高自期许,俨然豪气干云的样子。当时作践了身体,这笔账日后要算。一日,胡适之先生过青岛小憩,在宴席上看到八仙过海的盛况大吃一惊,急忙取出他太太给他的一个金戒指,上面镌有“戒”字,戴在手上,表示免战。过后不久,胡先生就写信给我说:“看你们喝酒的样子,就知道青岛不宜久居,还是到北京来吧!”我就到北京去了。现在回想当年酗酒,哪里算得是勇,真是狂。(《雅舍谈吃》之《饮酒》)
刘伶的“无息无虑,其乐陶陶”与菜根谭中的“花看半开,酒饮微醺”,都是同样的境界。我不知道李白有没有上面这酒中八仙的“狂”。酒这东西,都往往跟“忧”或“愁”走在一起。且在两个极端最能体现性情,一是微醺,一是大醉。
宋代邵雍诗《喜饮吟》有:“不喜成酩酊,只喜成微醺。微醺景何似,襟怀如初春。”这是微醺的妙处。陆游的“烂醉狂歌坐箦床”、“老子醉狂还自笑,持竿画字满中庭。”又是另一种妙处,看来陆游的豪放有时也不压于李白。
2019-04-22 星期一〖Comments: 0 / Read: 1423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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